历史上,也恰恰是由于这个原因——恰恰是由于孝景皇帝没处理掉窦氏一族,才闹出后来,汉武大帝建元新政,却被窦老太后随手废黜,甚至险些行废立之事的剧烈动荡。
作为后世来客,刘荣更是清楚地知道:两汉前后四百余年,无论是东、西两汉的灭亡,还是王朝中期闹出来的剧变,几乎都能闭着眼睛,将罪魁祸定为当朝太后,及其背后的外戚家族。
——西汉开国初,吕氏一族呼风唤雨近二十年,险些让汉家‘二世而亡’!
太宗皇帝年间,轵侯薄昭目无法纪,险些‘复为吕氏’!
然后是孝景皇帝、汉武大帝年间的窦氏、王氏;
‘乱我家者,必太子也’的主人公:汉宣帝刘洵的故剑情深、南园遗爱;
西汉末年,被侄子王莽篡夺宗庙、社稷,气的把传国玉玺摔碎一角的王政君。
更别提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东汉幼儿园,以及东汉末年的外戚大将军,亲手为东汉王朝钉上棺材板的何进……
毫不夸张的说:汉之强,强在二元君主制,将帝王水平下限维持在合格线以上,太后家族又能成为天子暗弱时最坚实的力量。
而汉之亡,也同样亡在二元君主制所导致的权利不集中,或者说是权利外流,以及外戚家族——尤其是太后母族外戚周而复始的胡作非为。
刘荣自然也不例外。
早在先帝之时,刘荣就不止一次同先帝说过:老爷子,可得养好身体啊!
就算没法把老太后给熬死,也起码别让儿子在太小的年纪,就成为老太后嘴里的‘小皇帝’啊!
很显然,刘荣是有自知之明的。
刘荣很清楚,自己至少在三十岁之前,是不可能具备太宗孝文皇帝那般,堪称出神入化的政治手段的。
故而,也就无法在即位之初、根基不稳之际,如太宗皇帝那般四两拨千斤,轻而易举的剔除太后,即太后家族外戚对皇权的掣肘。
所以对于窦老太后,刘荣的态度一直都很暧昧。
——原则上,绝不触怒老太后!
实际操作中,也是只要不涉及根本利益,都是能忍则忍,能让则让。
也就是前后两场战争的胜利,让刘荣多少有了些‘羽翼丰满’的底气,不再对老太后予取予求。
而在那之前,刘荣心中,始终有一个名为:朕会不会像历史上的汉武大帝那般,被老太后一夜之间卸下所有权柄,乃至尊严,然后被扔去太庙思过,甚至被废皇位的刺。
今天,这根刺被拔出来了一些。
虽然没有完全拔出来,但至少扎的没那么深、没那么疼了。
因为从老太后最后的表态,刘荣已经明显感觉到:老太后,似乎隐隐有了些躺平的念头。
说的再直白些,便是老太后,已经断定自己不大可能争得过当朝天子荣;
对于汉家将来的政治生态、大体走向,也已经起不到多大的帮助、拥有不了多大的影响力了。
所以,老太后用一个‘放手去做,只是别太冒进’的表态,换得了刘荣对一位老人——对一位‘老皇帝’的绝对尊重。
未来,刘荣也还是会和过去,以及历代先皇一样:将每一件事,都事无巨细的向老太后做汇报,并以此来抚慰老太后愈敏感的权力欲、掌控欲。
但与此同时,刘荣在某些制度的实施上,也会采取更加激进,或者说是‘稍微没那么胆小、没那么过分谨慎’的措施。
比如:老太后淡退,并不意味着汉家的东宫,就没有太后掌事了……
“老太太这一退……”
“不是时候啊~”
···
“若是熬到老太后闭眼,东宫只有母后,倒是可以顺势来一手‘后宫不得干政’。”
“但老太太活着退,这事儿,可就有些不好办了……”
心中虽是思绪万千,且大部分都是苦恼,但刘荣的眉宇间,却悄然涌上一抹由衷的轻松、惬意。
无论如何,今天是个好日子。
或许应该说,直到今天为止,刘荣才可以底气十足的说:朕,即天下!
也是从这一天开始,汉家——乃至华夏,才真正进入‘天子荣’的时代……
本章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