克洛娒没有去管瘫在地上的屠嘟嘟和定在影子里的阿呆,而是干脆利落下达了救援命令。
硬石头一马当先,像颗炮弹似地撞入了那已经看不见莫斯琉奇身影的根系团。这些轻易夺走性命的红绿根系完全拦不住他,像层层叠叠的窗帘般荡开,扩出涟漪。
但钻进后,他就泥入大海般没动静了。众人搞不懂他钻进去干什么,怎么连声咆哮都没有。
电风扇领命,带着有风行能力的三十余人升空,去弄断那些插入莫斯族族人心脏、顶着他们身体乱甩的根系。这不算难,这些根系不算聪明,运动轨迹很好预判。
很快便救下了二十余人,个个重伤垂死,都是从小绿嘴里抢下的性命。被小红指染之人尽皆殒命了。
老花镜长老管泯人借了一瓶治疗药剂。泯人借了。暂时吊住了这二十余人的命。
可雅变了好多。她虽不像基地的其他人那样,注意力大都在皇家基地里新奇的建筑和事物上,对身边正在生的屠杀视若无睹,在这血腥场里嘻嘻哈哈,缺少敬畏。
但她也并不十分揪心。她身上的怯缩淡了好多,现在更像是某种逐渐消逝的惯性。
她好奇地望着那些狂乱的根系、无规律飞溅的鲜血残肢,干瘪的人形红皮,甚至有些雀跃。
慕雅看起来则吓坏了,她想吐,在抖。她紧紧攥着可雅的手,在恐惧之余担忧地关注她。她的女儿变了,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。
“妈妈,为什么不让我来,我一下子就能烧——唔!”
慕雅赶忙堵住了可雅的嘴。
进入皇家基地之前,克洛娒十分严肃地叮嘱了她:千万千万不能让可雅动用能力。慕雅铭记于心,半点不敢分神。
红绿团里,太阳忽然被扔了出来,这大概是硬石头干的。
他身上金光黯淡,被小绿啃咬得肢体残破,残破的肢体又被小红染红了小半,相当凄惨。
他嘴里还在嚷着,嚷着雪桑,嚷着报仇。但他的半张嘴已然成了果冻的质地,牙齿松软,嘴唇无力,吐出的字句不能成型。可雅完全听不懂这人在说些什么。
“泯人啊,许久未见了。”克洛娒望向影子里的泯人,“可否也借老夫一瓶治疗药剂?”
泯人点头,从阴影里掏出了十瓶甲等治疗药剂,摆在了地上。
“送你了。”泯人说。
“哦?为何?”克洛娒意外道。
“灾变,家属院,你救下了十个,暗影族婴儿。”泯人说出了他今年来最长的一句话。
“可是我记得……我没能救出你的女儿。”克洛娒摇头。
“你后来,遇到了她,对嘛?”泯人问。
“遇到了,二十年前死了,在我遇到她后的第三个月。”克洛娒叹息,“要我说吗?”
“说。”
“我遇到她时,她就已经疯了,而且疯了很多年,身心都绷到极限了,我救不了她。”
“她怀了身孕,三个月后早产,死于生产。留下一子,由我抚养长大,我想你已经见到他了。”
泯人沉默了片刻,沙哑着嗓子说:“才多大,产子?”
“怪我没能救下她,她小小年纪,就流离于那种地狱。”克里姆颓然说,“相比于现在的漫天苍蝇,那时的莫比斯墙更是地狱,当时遍地是不受约束的人性。”
“或许,苍蝇和垃圾救赎了这里。我们应该感恩它们。”
“也许。”泯人默然几秒,潜入阴影,离去了。
老花镜长老默默看着泯人消失的位置,进行着高强度的头脑风暴。他大概明白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。
而克洛娒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,只是静静观察着他带来的三百多人。他们在讨论,在到处触摸,在努力猜测着各式建筑的作用。目前还没人猜出那是住人的地方,毕竟他们只住过坑洞。
“这玩意儿,我吃不下了!”硬石头从根系团中走出来了,打着饱嗝。
他嘴里喷出红绿二色的植物残渣,光着腚,衣服全碎,但皮肤上只有零星的红斑和牙印儿,连轻伤都算不上。
“我糙!”
“我糙……”
“硬石头!你是真硬啊!”
“就给造了?!你天下无敌的硬啊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