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盈盈牵着道光的手,与他面面相觑。
“小师傅,我们好像迷路了。”
方才不知怎的,那曾不悔就如疯魔一般口中念念有词,冲入黑暗之中,只留下自己与这小和尚在原地。秋盈盈本欲追上,奈何她不会武功,更比不上那身轻如燕的男人。
只是她也没有什么慌意,在帝都如何的场面她都经历了,如今只要活下去,便能等到接应之人。而这迷宫一般的地下洞穴,总不至于困死在其中。
天无绝人之路,秋盈盈有着乎常人的自信与坦然,正如那时候入宫献曲,亦或是一把火烧了妙音阁,又或是在观音镇逃亡之时——她总是相信,命运总会眷顾如她这般的天命之人,赋予她化险为夷的气运与能力。
退一万步而言,即便有什么危险,身边还有这样一个饵料,不论遇上哪拨人,她也并非无所倚仗。
道光抬看向秋盈盈,有些不知所措:“那位大哥哥,是要去哪里?”
“不知道。”秋盈盈装作忧心地蹙起黛眉,“总归不能坐以待毙,我们再去找找他吧?”
“好。”道光颇为乖巧,依言向前走去。
两人的脚步声在这空旷而深邃的石阶之间回荡,周遭寂静如死,仿佛这一方天地只他二人一般。
莫说是找那曾不悔了,就连他的声音都再难听见。
秋盈盈不禁想到那群云遥寺和尚的怪行,又想起那令人琢磨不透的老和尚,心中更加笃定一个猜想。
——原来这就是家主所说的天机之时么?
“秋姐姐,你与那个大哥哥并不是夫妻吧?”借着微末火光,道光没话找话般地说道。
秋盈盈回过神,也不掩饰,只接话道:“诶呀,这都被你现了,真厉害!”
道光老实道:“是师兄与我说的。因为你和那个大哥哥虽然十分亲密,却不像多么熟悉的样子。用师兄的话来说,那便是貌合神离。而且我现,那位大哥哥好像总是透过你,在看另一个人似的”
这话倒是没有说错。那曾姓恩客虽是她的大主顾,她也知晓对方浑身上下的家当除了去酒坊买醉,便是来妙音阁一掷千金,只为了买下自己一晚。
说是春宵一刻,对方却宁愿坐在帘幕之后,听着她唱了一曲又一曲的歌谣。
不可否认,他的确是个古怪的恩客。
秋盈盈失笑道:“你既然知道,怎么还敢跟着我们来这地方呢?你就不怕我们两个把你卖了?”
“不怕。”道光摇头,“我本就是被丢在云遥寺的小和尚,爹不疼,娘不爱,只有佛祖收留了我。这样兵荒马乱的时候,倘若把我卖了能为你们讨口饭吃,在佛祖面前也算是功德一件吧。”
秋盈盈眨了眨眼,一时失语。她不禁摸了摸道光的头顶,那顶久疏打理,已然长出一层茬,毛绒绒的,有些扎手。
“放心吧,姐姐同你开玩笑的。”
曾几何时,她也在相似的光影下,做了相似的动作。那人的个头还不到她的腰际,连走路都费劲,她不用弯腰,伸手便能摸到对方的头。
道光又追问道:“秋姐姐,你们既不是夫妻,你为何跟着他要来这里躲着呢?他长得好凶,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”
秋盈盈笑了笑,答道:“怎么了?你好像很希望我们是夫妻?”
“因为”道光不禁嗫嚅道,“因为你唱歌很好听,我很喜欢你的声音,就像娘亲一样。倘若你们是夫妻,我就能好好做个美梦了。”
“原来如此”秋盈盈弯了弯唇,越往深处走,周遭反而因着光滑的岩壁而亮堂不少,她也清楚地看见自己映在石壁之间的倒影。
是矿石?钟乳?还是冰凌?秋盈盈不禁伸手触碰那晶莹的壁面,却觉触感荫冷,似有水雾蒙于其上,她拂了拂其表面,竟能将其擦拭得更为干净。
她将火折子凑近,这才觉那黏腻的水雾竟是一片赤红。
血?
秋盈盈看着那石壁上倒映着的自己的影子,有些怔愣。这下她终于确认,这的确是一面镜子。在方才经过的,与接下来的路上,还有无数面这样的“石镜”。
倘若这是人力而为,这将是多么浩大的工造?又是谁花了这么大的心思,在此处磨出不计其数的镜子呢?
还有这些怪异的花
“我和曾公子可做不成夫妻。因为,我是妙音阁的头牌,你知道妙音阁么?就是帝都最大的青楼。他啊,可是我的大主顾”
秋盈盈一面想事,一面有一句没一句地说道。不知为何,她却莫名觉得这小和尚瞧着有些投缘。
“我之所以流落至此,都是因为妙音阁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,我没有容身之处,却只能被困在观音镇了。所以对不住啦,小师傅,我可做不了你的娘亲,也没法满足你的美梦了。”
“青楼头牌”道光眨了眨眼,问道,“那是什么?”
秋盈盈一噎,她本是怀着逗弄的心思,因着总觉对方面上澄澈有些刺眼,谁想到这涉世未深的小和尚却全然听不明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