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关明笑称道:“就如此定了,我大哥后日大婚,我们弟兄可要好好的闹闹洞房。我今日还要去县衙新任,便先回家换官袍去了。”说罢,便乐呵呵转头离去。严琨笑道:“周大人也唤我去为三弟接风,我也回家去换官服了。”便也离去,却是先去乌风家寻了娘子要了三文钱去还与喜子老尚。
钱关明于路上买了些炊饼回至家中,便见得钱小翠迎上前来问道:“大哥,此事如何了?”钱关明见钱小翠睡眼朦胧,还道是惦记乌风提亲之事,便把炊饼递与钱小翠道:“无事无事,有我与二哥在,还能出得差错?我见过大嫂了,果然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佳人,倒也不辱没了我大哥这般英雄来。”看向钱小翠,总觉得有些不一样来,却有说不上,便也顾不得了。自去屋内换好官服道:“我看你叨念一夜,也未曾睡好。吃些炊饼,就去睡罢。你大哥我便走马上任去了。”便拿出两个炊饼来,边走边吃,一路望县衙而去。
来至县衙外,只见得县令周贺,师爷关涛,领着一班捕快衙役在县衙门口等候。内中更有钱关明识得的闻人潘,张天虎,勾梦龙,王支,翟破军,张天豹六人。周县令见了钱关明道:“钱牢头来了。”钱关明回礼道:“周大人在此相迎,钱某愧不敢当啊。”周县令道:“如何不敢当?钱牢头为我乌龙县百姓抵御土匪,当然当得起。”关师爷道:“周大人钱牢头还是入大堂去叙话吧。”钱关明笑道:“也好也好,一堆人堵在县衙大门却也不雅。”一行人浩浩荡荡,拥周县令入得县衙内中去了。
入得县衙大堂,周县令落座大堂之上道:“关老何在?可与钱牢头见识一下。”那人群中得出了一个五十多岁老汉道:“钱牢头有礼了,我乃是副牢头,姓关,钱牢头唤我老关便是。”周县令笑道:“关老乃是前任牢头,熟知县大牢内外行务。钱牢头有事不知可多问于他。”钱关明连忙施一礼道:“说起来还是在下鸠占凤巢了。日后还望关老多多提携在下才是。”关老笑道:“我一把老骨头,早到了退休的年纪了。况且周县令怜我,并未扣我的俸禄。在我退休前,能得你这么个英雄人物作接,我老汉高兴得紧嘞,何来的甚么鸠占凤巢之言啊?”
钱关明笑道:“既如此,关老便如同我师一般,还请受我一拜。”当下便就地一拜,直叫关老慌了手脚,连忙来扶钱关明道:“我如何受得起如此大礼,岂不是扎煞我也。”周县令却拍手叫好道:“关老你为我乌龙县辛劳一生,临退得了这么个人接班,也算是种福分了,这一礼,本县觉得您老当然受得起。”几人正言间,只见得严琨身着官服入得内来。先道一声:“下官见过周大人。”再道一声:“恭喜三弟新官上任了。”
周县令笑道:“严捕头你今日如何比钱牢头来得还晚?”严琨笑道:“我与三弟一起分别,不想他竟走在我的前面去了。”周县令来了兴致道:“你二人在一起所谓何事,竟一起分别?”严琨笑道:“我们大哥乌风今早去周老汉家与素娥提亲,我与三弟陪同大哥一起去得。”周县令笑道:“此乃是大好的喜事。”遂问道:“那周老汉可应了亲来?”严琨笑道:“已定好后日成亲。”周县令大笑,拍案而起道:“传令下去,锣鼓喧天,本县要去给乌义士主持大婚。”关师爷笑道:“能给乌义士主持大婚,也是了了老爷的一桩心事罢。”周县令咧嘴笑道:“知我者,关师爷是也。”
当下,周县令便令关老带钱关明前往大牢而去。这大牢内,因关了众多土匪,吵吵嚷嚷,闹个不停。待见得当日败了耿天璞的大汉入得内来,竟是新任的牢头,那一众嚷嚷的土匪皆蔫了下来,各个乖乖退回本位,蹲地不言。关老笑道:“这几日我头都快炸了,皆为这群土匪吵得,还是你这后生可畏,一入得牢中,便把这般土匪震住了。”钱关明见此处四个狱卒,内中两个便是昨日家门口所见的,一个名唤庄汉,一个名唤孙鸣,另两个却是周文,狄武,也各自通报了姓名来。
关老道:“我们狱卒共有八名,分作两班,却是一昼一夜来倒。此班愿由我带,另一班是为另一个副牢头来带。如今我们两个副牢头各带一班来倒,钱牢头便白日在此便可。”钱关明道:“关老勿要唤我作甚么牢头,您老这般年岁,唤我牢头岂不是折了我的寿来,直唤我小关便是。再者我白日来此,返叫您老日夜来巡,怎得于心能忍。便这般好,两个副牢头只白天交替此班,我每日夜间来岗,你看如何?”关老听闻此言连忙道:“常听人说你是古道热心,只是我多在狱中,未曾见得。如今一见,果然名不虚传,真真的好男儿。”
当下早有庄汉孙鸣二人端来水酒,关老道:“小钱你初升牢头,本该宴请与你,作个接风之宴。只是我等皆在岗上,不可贪杯误事,我们便每人只饮一杯,权当为你接风了。”钱关明见关老为人正派,不是狗苟蝇营之辈,心中大喜,连忙道:“正该如此。”六人各持酒杯,庄汉孙鸣周文狄武齐声道:“恭喜钱牢头上任。”钱关明道:“日后我们同甘共苦,将此差事做好。”六人齐饮杯中酒,皆是一饮而尽。
庄汉孙鸣周文狄武各归本位看守,关老拉钱关明于一旁桌上坐下道:“我们本来清闲,只是最近牢内押入太多土匪,这些时日倒是有的忙了。我来与你讲讲我等职责所在。”钱关明连忙道:“关老您请讲来。”关老道:“说起来倒也简单,只是事情繁琐了些。我等无外乎有两大职责,一来是防犯人越狱,二来是防犯人在狱中斗殴至死。说来好笑,便是叫这些犯人走也走不得,伤也伤不得,死也死不得便是。除却这般,我等还需照料这些犯人吃喝拉撒。我这里一日二餐,五次水,是由县东老刘来供,连带我等吃食皆由其送来。正常时候一日倒屎尿一次,便在半夜,是县里金麻子来取。这几日取一次却不行,夜里取三次,天将明时,还得取一次。”
钱关明一一记下道:“白天送来水饭,夜间来取屎尿,我记下了。”关老笑道:“那老刘便差不离该来了,届时与你相识。吃过饭来,你便可回了,夜间时候再来换我便是。”钱关明笑道:“头几日,我还需多多学习,便皆在此候着。待我将牢中事务皆熟悉了,再夜间来此。”关老笑道:“好好好,孺子可教也。”正说间,早有孙鸣来唤二人道:“牢头,老刘到了。”关老连忙道:“真是说曹操曹操到,你我去外面接他去。”钱关明尚想着为何去接这老刘,脚下却随关老一同出得牢房。
待出牢房后,钱关明便知为何要出门来接老刘了。全因老刘实是驾着马车,满满三大车吃食,皆为木桶所盛。关老道:“老刘也是辛苦了,这几日是没日没夜的做饭,一会还有清水送来牢内。”钱关明见此桶内有炊饼,有稀粥,那稀粥里面还散落着几片波棱菜来。钱关明一手提起一桶便往牢中提去,关老几人只得双手提桶,皆道新牢头好生力大。那老刘三十多岁,中等身材,一脸络腮胡,穿得麻布衣服,两手皆泛着油光,见得钱关明力大来提,不禁赞道:“钱牢头真是天生神力。”牢内庄汉周文狄武皆忙忙碌碌,把吃食分发,却是每个犯人一个炊饼,一碗稀粥。稀粥之中有无波棱菜皆靠天意。
待七人将牢饭分发完毕,已然所剩无几,关老遂招呼几人来食。钱关明见几人筋疲力尽,连忙道:“你等来吃,我上任之前已然食过,如今却不饿也。”眼见五人将剩得牢房一扫而光,钱关明心中暗叹,这也不是个轻松自在的差事。遂转身将那空桶帮老刘一一搬至马车之上。老刘见钱关明来帮忙,连忙道:“牢头好。”钱关明道:“你我日后一同做事,不必如此见外。”老刘连忙道:“牢头是个晓事的,与关老一般,俱是好人。”钱关明笑道:“你也不差,竟然养得起马。”老刘笑道:“牢头玩笑话,我一介草民,那里有钱养马。原本我是推独轮车来送饭送水的,如今牢里人多,恐送不来。周大人便叫我和金麻子用县衙的马来拉车,这马都是县衙的。”
钱关明听此言,不由叹道,此周县令还真是个好官。之前只听人讲,倒也未曾在意,只道是当官的在意口碑,使其在民中盛传,如今与周县令打过交道,这才知晓其言非虚。却听老刘道:“可惜周大人当了十二年县令,如今还是个县令。我敢言,若是天子有眼,用我周大人当那宰相,何愁不复我大唐开国时的盛世,不比那哥奴小儿强得多麽。”钱关明听了此言,吓了一跳道:“此话莫再说了,为他人听去害了你我事小,连累了周大人可就不为好了。”老刘听了,也知失言,连忙道:“还是牢头说得对,是小老儿我的过错。”钱关明见左右无人小声道:“须牢记,言多必失,莫论国事。”
老刘赶得空桶而去,钱关明道:“我这一膀子气力可不是白给的,我与你同去取水来。”便和关老说了一声,同老刘同去取水。关老见得钱关明与老刘同去,望其背影赞叹道:“真是个堂堂正正的汉子。”
两人驾马车去得一水井处,将水舀出一桶,先把空桶冲洗干净,再装满井中清水而回。又是钱关明使力,把清水提入牢中,再由众狱卒分与犯人来饮。一番忙碌下来,各个狱卒皆筋软体乏,便是钱关明也是气喘吁吁。那一众犯人见得几人劳累至此,也心生不忍。其中一干瘦犯人道:“牢头若不怕我等跑时,便将我等双脚以铁链锁住,我等来帮你们搬来吃食与分发。”关老看向钱关明道:“你是新牢头,此事看你来定。”钱关明道:“我信你们,无需锁住双脚,待有饭来送时,便放二十个人来帮忙。”那犯人笑道:“多谢你信我。”钱关明笑问道:“你叫何名?”那犯人笑道:“我是个偷,名叫华方,得道上人偏爱,都唤我妙手空空华方的便是。”
钱关明笑道:“你便是因偷人财物为人所擒?”华方哭笑道:“我自以为有些武艺,不想却敌不过那捕头严琨,为其所擒了来此。”钱关明笑道:“你可知我是何人?”华方笑道:“我知你是严琨的结拜兄弟,这牢内多有人讲,我便是未出牢时也知晓了。”钱关明笑道:“待你出狱后若是再偷,不用我二哥出手,我便擒了你来。”
当下牢中一人道:“你便有如此本事?我可不信。”钱关明见那人生得虎背熊腰,阔鼻巨口,便问那人道:“你姓甚名谁,报上姓名。”那人嘿嘿一笑道:“我便是江湖上有名的黄金蟒董强,若不是我当日酒醉,你那二哥焉能捉得我住?”钱关明笑道:“便是你未曾酒醉,也是一般。”遂唤庄汉道:“把牢门打开,放他出来。”庄汉战战兢兢道:“牢头,你可是说真的?”钱关明道:“快去开来。”庄汉见关老朝他点头示意,只好前去把牢门打开。那牢中狱友皆蠢蠢欲动,却为董强眼光一瞟,便不敢动。
董强出得牢门道:“你刚使完力气活,此时赢你,也不英雄。”钱关明笑道:“不妨不妨,此时你也赢不得我。”董强因而怒道:“休要小觑于我,小心了。”便踏步而上,直朝钱关明一拳打来。
不知钱关明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