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然打一顿还是太轻了?,贺西洲心?想,回到市里应该……
“我已经不在意了?。”沈星微坐在沙发?的边缘,将手轻轻搭在贺西洲的手背上。她的手掌很温暖,指腹柔软,还充满着橙汁的味道,萦绕在贺西洲的鼻尖,好像慢慢抚平了?他快要失去理智的情绪,轻声说?:“虽然我确实有一段时间非常恨你,每次想到都?会气哭,觉得难以?接受。”
“但是我后来仔细想过,我觉得就算你把我的信给?了?别人,也不至于让我那么恨,之所?以?情绪那么浓烈,是因为那天下了?大雨,我在离校的时候被?撞坏了?腿,又得到父亲离世的消息,所?以?讨厌你成为我的情绪出口,我将那天所?遭遇的所?有不幸也归在了?你的头上,以?至于从讨厌变成了?恨。”
“那你后来为什么又不恨我了?呢?”贺西洲问。
沈星微说?:“因为我觉得应该接受。”
贺西洲顿了?顿,问:“接受什么?”
沈星微看着他,清凌凌的眼眸又覆上一层水润,晶莹剔透的液体蓄在眼底,将落未落。
当初从市高转到县高后,沈星微有一段时间难以?正常生活,浑浑噩噩好像丢了?魂一样。奶奶就跟她讲,人都?是会死的,没有人能逃过这一劫,也会跟她讲,县里的高中也能培育出很多优秀的学?生,每年都?有考进清华北大的,就算比不上市里高中,但这里也不差。
于是沈星微开始投身高强度的学?习状态,每天除了?吃饭空出一些时间,其他时间都?贡献给?了?学?习,因此也很快就习惯了?人生巨大的变故,从失去父亲的悲伤中走出来。
但是在很长时间之后,沈星微还是会在吃饭或是发?呆时突然流眼泪,她擦去得匆忙,不知道这些眼泪来自什么缘故。
后来沈星微坐在县郊的河岸,仰头看着夜空中密密麻麻的繁星时,想着她或许应该接受这些。
接受有些小孩来到这世上之后,天生就没有人爱。
接受生命转瞬即逝,就算再不舍得的人也会离开。
接受你我不过万千星辰之一,有的关系还没开始就已经失败。
“接受人与人之间缘分薄浅,毫无征兆地结束一段故事,是世间常态。”沈星微敛起眼睫,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滚落下来,“我还没与你相识就与你的人生错轨,以?后可能再也不会与你相见,所?以?过往的那些,我都?要慢慢释怀。”
在市高的时候,沈星微的文科班与贺西洲的理科班只隔了?两层楼,并且两个班级同上一节体育课,沈星微只要走几步路,就能在人群中看到贺西洲。后来呢,水天县与市高的距离太远,虽然六十公里的车票只需要二十块钱,可这样的距离用分数去填补,又不知道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,打败多少同届生。
沈星微还没来得及为重逢感到喜悦,就已经要尝试接受缘分耗尽,再也不会相遇。
幸好沈星微也不算是非常倒霉的小孩,她最?终还是得到优待,考进了?市中的名牌美?院,也在生命里第三?次与贺西洲重逢。
沈星微曾在日记里写了?很多诅咒他的话,希望他被?花盆砸,变得丑陋,希望他被?撞瘸,但其实这些并不是真的希望实现。
她只是感到愤怒、痛苦,她妒恨贺西洲生活得光鲜亮丽,得到很多爱,也气愤自己这样努力地追寻,努力地履行承诺,而贺西洲的生命里却没有她的一席之地。
“你应该对我道歉。”沈星微每每想到这些,总是觉得气愤,于是这句话也顺口而出。
“对不起。”贺西洲倾身过去,靠近了?她,将她紧紧拥抱住,手掌轻抚着她的后背,声音满是温柔地说?:“你辛苦了?。”
其实归根结底还是要怪他自己。贺西洲已经明白,这怪不了?任何人,因为他这个人实在太坏,小时候是个死小孩,长大了?是个两面派,又一帆风顺,顺风顺水地活到现在,所?以?遭到报应了?,活该心?脏千刀万剐,经受这些迟来的惩罚,低下头去乞求,去忏悔,感受这些因为沈星微在痛苦而给?他带来的痛苦。
再坏的人,被?找到了?软肋也是致命的。贺西洲闭上眼,抱有一些后悔,一些虔诚,红着眼低声对沈星微讲:“星星,原谅我好吗?我已经知道错了?。”
沈星微将热泪蹭在他的颈窝,在静谧的小屋中,她听?到贺西洲的心?跳震声,好像每跳一下都?在对她说?着喜欢,说?着原谅,于是慢慢抬手,回抱住贺西洲,哽咽说?:“因为你道了?很多次歉,而且我也很有包容心?,所?以?我可以?原谅你的虚伪、欺骗、不守信用、品行低劣,以?后也不要再犯了?,知道吗?”
沈星微希望贺西洲来找她,沿着她在路上留下的痕迹。她将手机的屏幕锁关闭,放在贺西洲的床头,还在与周霖深见面时,特意提了?三?次水天县。
她在汽车上看着窗外的风景时,在昨夜躺在这个小屋睡觉时,在下午面对着漫天的火烧云时,都?在心?里默默祈祷:贺西洲啊,我已经在路上留下了?那么明显的线索,你可要快点找来。
因为她在成长的道路上,没有那么多被?爱的经验,所?以?也会忐忑不安,充满犹疑。
她不想总是提着行李入住别人的城堡,于是希望贺西洲像一个充满虔诚、热情、坚定,像童话故事里英俊勇敢的王子,来到她的城堡前?,请求入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