炉钩子同志穿着油布围裙,抱着几件黑糊糊的锻打工具,唉声叹气地走了出来。
“咋了?您叹什么气啊?”江流问。
“博博走了,丫蛋也走了,我还造个锤子啊。”他满脸幽怨,“淮中呢?材料材料没有,现在连帮手都没有了。我还干什么铁匠啊,干脆回去种地呗。”
“淮中刚才进去了。”江流受不了这股冲天怨气,赶忙指出了淮中离开的方向。
炉钩子同志沉着脸,从厚围裙里掏出炉钩子,讨伐淮中去了。
“江哥,你怎么又请假了?又不参加格斗课?”刚刚去跟红儿求情的彭仔,在得知江流又成功避难了之后,赶忙过来鸣不平。
“我有事儿。”江流得得嗖嗖地抖着腿。
“什么事儿?”
“买米。”
“啊?”彭仔不忿道,“买米也能请假?那咱俩换,我去买米,你去挨揍!”
“你买不来。”江流贱笑着,“老黑和赵大船他们把米仓都搬空了,其他地界儿好像也闹了饥荒。这段时间别说米了,就连面粉都抄成了天价,米有钱都买不到了。”
“家里没米了,你要能买来咱俩就换,其实爷今天就想安安分分挨揍。”江流的表情贱得令人指。
彭仔骂骂咧咧地走了。
“那普通人家主食都吃什么?”李客问。
“一种树胶,附近有座山,满山都是这种胶树,附近镇子全靠它扛过一茬又一茬的饥荒。这玩意儿能吃,也不贵,但不好吃,不好咽。”江流摇头。
“那泥猴们怎么不去整树胶吃?不满山都是吗?”淮阳海问。
“呵,那玩意儿的所有权是有数的,以前归赵金山,现在估计又被新人垄断了。”江流嗤笑,“而且那玩意儿产量不高,开采效率低,还需要大型工具才能开采,泥猴就算偷偷摸摸溜进去也没招。”
“这个世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,粮食产量就跟闹着玩儿似的。”他摇头。
“我看过一篇报道。”被炉钩子同志轰炸出来的淮中顺着话头儿说道,“《周刊》,七八年前的一期,上面肯定了大碰撞和大迁徙的贡献。”
“啊?那两场灾祸死了多少人,都没法预测,还贡献?”江流摆手道,“就算有专家宣布,现在的人类数量只有六十年前的百分之一,我也不会意外。”
“贡献就在这里。”淮中靠墙倚着,“大碰撞,地形被重置,大量农田消失,而粮食产量又大幅度下降。就以现在人口来对标如今的粮食产量,饥荒都是一茬茬地来。”
“咱们呆过的几个地方还是好的,粮食资源并不十分令人窒息,算是能安居乐业的地方。只不过兵祸一场场地刮,但这没办法。”
“如果现在的人口忽然增多,去模拟六十年前的人口,不说多了,增加十倍。”
“你们想想,那该是何等恐怖的景象?”
“大碰撞和大迁徙虽是疯子们的彼此杀戮,人们基本死于人类之手。但大家都疯了,仇恨没有保存下来,还算在天灾的范畴内。”
“可如果是饥荒造成的那种程度的人口减少呢?活下来的每个人都清楚地记得亲朋死去的缘故和情形,那可就是结结实实的人祸了。”
“仇恨也就结结实实传递下来了,而且会酵。”
“那会怎样?”李客问。
“人类社会会退化,文字因不知名原因被毁,文脉断根了。人们身上保留的习惯和流淌的社会风气是最后的阵地。那种程度的人祸,能轻易撕碎这道防线。”
“人和人的距离会拉远,想要恢复,想要回来,不知要几个千百年。”
“所以从文化的角度上讲,《周刊》肯定了人类的幸运。”
“但大碰撞,不也是一切不幸的开端吗?”江流摸着下巴。